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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鬧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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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場鬧劇

要知道,渾水摸魚的人,從古到今都存在。

這樣新奇的結賬方式,也成為人們口中熱議的話題。一陣熱火朝天的討論著,就連排隊也變得沒有這麽難以忍受。

正在挑選貨物的人們一見隊伍越排越長,好幾個熱門的商品都被先後掛上“已售罄”的小木牌,頓時加快了選購節奏。

有結伴而來的,便讓同伴先去排隊占位置,自己慢慢挑選。這種排隊小技巧,簡直不分古今中外,人人都能無師自通。

蔣明溪三人回到二樓的雅間裏,喝口茶水暫時歇歇腳。

季嵐最是閑不住,不時趴在欄桿上往下望。看著店裏的人潮笑得見牙不見眼,對蔣明溪說道:“蔣妹妹,你還說你不懂做生意,這次開業全靠你想出了這麽多法子。”

“對呀!”肖氏深有同感,道:“跟你一比,我們都是不通竅的榆木疙瘩!”國公府的產業多了去,出嫁前母親也帶著她見掌櫃識俗務,卻也沒見過這些新奇的法子。

蔣明溪正在喝茶,聞言“噗”地一聲噴了出來,一旁跟著她的紅桃忙拿出絲帕替她擦拭。

為了開業這個大日子,蔣明溪難得的正式打扮了一次。

她穿了一條月白色的齊胸襦裙,搭著一件天青色滾雲紋半臂。因著仍是孝期,佩戴的首飾都很素雅,白生生的皓腕上套著漢白玉的鐲子,發飾都以米粒大小的珍珠為主。在發髻旁別著一朵小白花,壓著如鴉的青絲。

素凈清淡的裝扮,越發襯得她面容明朗如畫。

然而,這口茶一噴,襦裙的裙擺處就被灑上了星星點點的茶色痕跡。茶水極快地滲入絲絹之中,眼看是擦不掉了。

“姑娘,今兒剛上身的裙子,您也不仔細著些。”紅桃埋怨了她一句,道:“趁現在沒啥事,婢子伺候您去換了可好?”

蔣明溪所住的小院不遠,離前面的店鋪,也就一刻來鐘的步行距離。

季嵐笑得直不起腰,揮揮手道:“快去快去,有我和弟妹在這裏看著呢。”

“我就說不穿這麽麻煩的裙子,要是穿我日常的多好,哪有這麽麻煩。”蔣明溪嘟囔了一句,就要起身去換。

正在此時,樓下卻傳來一陣喧鬧。

季嵐把頭探出去望了望,一臉鄙夷之色,回頭對蔣明溪說:“蔣妹妹,你從後面的樓梯下去,別打這兒走。”

“怎麽了?”肖氏問。

“蔣家的那位姨娘,如今也好意思上門來鬧。”季嵐一副捋起袖子就要開幹的模樣,道:“今兒我要讓她知道,什麽叫做來得回不得!”

蔣明溪看了樓下一眼,道:“畢竟是我的家事,哪能麻煩三少奶奶。”汪姨娘來這裏鬧,她總不能當縮頭烏龜。

肖氏嘿嘿一笑,道:“你別忘了,這兒還有一位四少奶奶。”她一疊聲催促紅桃,道:“快扶你家主子回去換衣服。這哪裏冒出來的閑人,多大臉呢,還點名道姓要找我家蔣大老板。”

紅桃扶著蔣明溪胳膊,道:“姑娘,我們走吧。您要是下去了,她就更得勁了。”

蔣明溪想了想,好像是這麽個道理。

倒不是她怕麻煩,要換了其他日子她就下去了。有什麽話,當面鑼對面鼓地說個清楚,橫豎她才是蔣家嫡女,理虧的並不是她。

然而今日,卻是玻璃坊開業。

她就算不顧及別的,也要多為兩位搭檔考慮。要是鬧開了,畢竟會影響生意。

肖氏性格最為仗義,一馬當先沖到了樓下。這會兒,汪氏正在拉著一名客人訴苦:“您評評理,這明明就是我家的產業,如今我連女兒一面都見不到,她好狠的心啊!”

偌大一個京城,不是誰都對蔣家這點破事了如指掌。

汪氏一番話說下來,旁邊的人都覺得是蔣明溪的問題。涉及不孝,便紛紛議論起來。

“沒想到,蔣家大姑娘竟然是個不認家的。”

“這還真是人不可貌相,我瞧著乖乖巧巧的一個姑娘家,又有手藝傍身。竟然,是個不孝的!”

還有人唏噓道:“總不能翅膀硬了,就不認爹娘吧。”

汪氏聽了,面有得色。

這段日子以來,蔣氏玻璃坊越是宣傳得如火如荼,她便越是寢食難安。從祝氏肚子裏爬出來的女兒,越能幹她就越是嫉恨。

偏偏蔣坤又不願見她,還為了躲著白老爺,索性來個眼不見心不煩,帶著幾名夥計去晉州收貨。

汪氏一番左思右想之下,就想著開業這天要來鬧事。她擋不了人家掙錢,但總要膈應一下蔣明溪。

她自己的日子不好過,那蔣明溪也別想順順當當的。

嘴長在她身上,她怎麽說都行。更何況,她說的都是大實話,蔣明溪正是蔣家的女兒,有問題嗎?

正說得高興,面前的人群忽地朝兩側散開,一位衣著梳著垂髫、頭頂斜插著一支嵌綠松石花形金簪的女子快步朝她走來。

汪氏只看了一眼,便知道是自己惹不起的人。

肖氏冷冷一笑,用手裏拿著的六菱絹扇指著汪氏,咄咄逼人喝問道:“你說,這是你家的產業?”

汪氏瑟縮了一下,嘴硬道:“我女兒的,難道不是我的?”

此時季嵐也趕到了,聞言笑道:“這可真是稀奇了,你以為寫著蔣氏,就是你蔣家的?”

隨即,她揚聲道:“大家都來聽一聽,見一見。這位,是咱們蔣家大姑娘的姨娘。我家蔣妹妹的母親,在暮春剛下了葬,你有什麽資格來稱一句女兒?”

“還是說你想當正頭娘子?”季嵐看著她的眼睛,步步逼近道:“汪姨娘,這裏好教你知道,就算你扶正了,我家蔣妹妹也可以不用稱呼你母親的。”

周圍的人頓時恍然大悟,紛紛露出不屑鄙夷來。

“原來是姨娘啊,她有什麽資格,要讓蔣家大姑娘喚一聲母親?”

蔡政今兒也來了,原就對蔣家的做法頗有微詞,也會也顧不得身份,出言相助道:“你們不知道,蔣家主母還沒下葬,這位姨娘就打著要扶正的主意了。”

至於要把蔣明溪賣給睿王府上這件更惡毒的事,因事關姑娘閨譽,他便按下不提。

但就算如此,也足夠讓眾人義憤填膺。

從來就嫡庶有別,就算私底下寵妾,誰也不敢搬上臺面來說。

這件事一捅破,所有人看向汪氏的目光,就如同看過街老鼠一般,人人喊打了。

汪氏被看得瑟縮了一下,但想起這些日子她的郁結,幹脆把脖子一梗,道:“我們蔣家的事,你們又知道多少?管得著嘛你們?!”

她往頭頂上一指,道:“只要蔣明溪還未出閣,她就生是蔣家的人,死是蔣家的鬼!”

汪氏擺出這副豁出去的潑婦嘴臉,偏偏她說的還沒錯。蔣明溪既然是蔣家女兒,在有夫家之前就脫離不了這個身份。

圍觀的人紛紛搖頭,卻又奈何不得汪氏,只覺心頭憋屈。

這番言論把肖氏聽得怒火中燒,把手裏的絹扇一扔,揚起手掌“啪!”地就給了汪氏一耳光。

肖氏本就是武將家女兒,從小舞刀弄棒手勁比普通人都大。這麽一耳光打下來,汪氏的臉頰肉眼可見的紅腫起來。

汪氏捂著火辣辣的臉頰,楞了片刻,才伸出手顫抖著指向肖氏:“你,你竟然動手。”

肖氏不屑地笑了笑,道:“我不但動手,我還動腳呢!”說著,便提起裙子,一腳將汪氏踹到了門邊。

出了這口氣,圍觀的群眾無不拍手稱快。

汪氏捂著心口嗷嗷叫喚,擠出幾滴淚來,坐在地上拍地撒潑,“我這是造了什麽孽啊!養了這麽個白眼狼,和別人合起夥來欺負我……”

只是已經明白過來真相的人,都不會再信她的信口雌黃。

季嵐皺著眉頭,暗地思忖著:雖然她們占理,但汪氏就這麽堵在門口,委實不妥。

正想著,從門口進來幾名兵馬司的衙役,帶頭的正是許凡。他往正滾地賣慘的汪氏一指,道:“帶走。”

汪氏臉都嚇白了,奮力掙紮起來,嚎叫道:“我又沒犯事,憑什麽?我不去,不去!”

許凡壓住心頭不耐,冷冷道:“我們接到報案,蔣氏玻璃坊裏有人尋釁滋事,影響六部衙門公務。”

汪氏頓時收了聲,才覺出事情的嚴重來。

自古以來民不和官鬥,更何況是六部衙門。興安大街距離六部不遠,是官員們上朝的必經之路。

看見兵馬司的人把汪氏帶了下去,人群裏爆發出一陣歡呼。

肖氏湊到季嵐耳邊悄悄問:“三嫂,是你差人報的官?”

季嵐一臉茫然,搖了搖頭,道:“不是我。再說了,就算是我報官,也不會來得這麽快。”

玻璃坊對面的二樓上,柏君樂笑了笑,從窗口離開。

順手幫蔣明溪解決一個麻煩,也算是償還一點她提供線索的人情。

汪氏的鬧劇收場,店內逐漸恢覆了正常秩序。和之前不同的是,人們口中議起了蔣家的八卦。當初蔣明溪在蔣家的艱難處境,也就慢慢被更多人所知道。

紅桃探聽完畢,一臉興奮地蹦回到小院裏,嘰嘰喳喳道:“姑娘!婢子跟您說,那汪姨娘滿口胡說八道,被四少奶奶打了一個耳光,還踹了一腳!”

蔣明溪已經換好了另一條荼白色的襦裙,聽紅桃描述完,不由失笑。

“這還沒完呢!”紅桃笑得一臉神秘,“姑娘,您猜後來怎麽著?”

蔣明溪配合地搖搖頭,問:“後面怎麽了?”

“被兵馬司的大人給帶走了!”紅桃誇張地比劃了一下,道:“聽說,被帶走的時候,汪姨娘正在地上打滾呢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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